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既见君子·第八章 (阴阳师 大天狗x晴明)


“真是惨啊。”

“你是说那个淹死在桥下的,没有头皮的女人吗?”

“还有这回事?唉,我说的是住在西京草庵里的那一家人,可能是误食了毒蘑菇,一个个垂着头死在锅子边上,那个男的还倒进锅子里去了,脸都煮熟了。也是惨啊。”

“还有天神川对岸的死人,发现的时候尸体被野狗咬掉一半啦。”

“昨日忙了整整一天,真是累坏了。”“也是奇了,怎么最近一口气发生了这么多凶恶的事呢?"阴阳寮里,穿着官服,带着乌帽子的人们交头接耳的说着话。

那个男人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,像从屋顶上走下来一样,他和他的声音突兀的占据了焦点。显然是个不修边幅的人,头发乌糟糟的,黝黑的脸,看上去有一些年纪了,咧嘴的时候牙齿像快要松脱的老人那样长出来。他穿着还算整齐,然而时不时就要扭扭肩膀,伸手去扯一下袖子,好像衣服不合身似的。

对这样的家伙,任谁都会皱起眉头吧。“你是个什么人?”自然就有人问了。

“我?我是个好事的人啊。”像是很满意这句话一样,男人自得其乐的笑着,“这里有些很有意思的事嘛。”

“你这家伙,是什么意思?难道是你搞的鬼!”

“诶呀,跟你们也说不清楚”,面对怒喝,男人只是啧啧的摇了摇头,他睁不大似的眼睛瞅来瞅去,大大咧咧的说,“贺茂忠行在哪里呀,贺茂保宪也可以,叫他们来和我说话。”

“你!”人们被他的狂言惊呆了。贺茂忠行是何等人物,闻名遐迩的大阴阳师,于阴阳道上独占鳌头的名门贺茂家的当家,一手掌控着阴阳寮的人,贺茂保宪则是他当之无愧的继承者。这个邋遢的男人居然敢直呼其名?还大言不惭的要让忠行大人和保宪大人出来见他?

气愤的阴阳生们当即就要喝斥他,叫他滚出去了,可是一个问题突然冒出来,这个男人是打哪儿来的呢?

既然不知从哪里来,又怎么叫他到哪里去呢?有人可以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,出现在阴阳寮门口吗?

心中敲起鼓点来,说话就色厉内荏了。“忠行大人和保宪大人都在清凉殿主持法事,这种要紧时候,谁有功夫来理你!”

“诶呀呀,躲起来啦”,男人小声嘟囔着。有人听到了,可看着这个言行乖张的家伙,他们越来越敢怒不敢言了。那人抓耳挠腮了一阵,斜睨着眼看向这边,“没办法啦,那你们几个里最厉害的是谁啊?”

几个阴阳生你看我、我看你,谁也不想上前。瞧瞧那人一身方士打扮,恐怕是前来生事的。听口音像是播磨来的人,那里历来盛产擅用魔魅、蛊毒之类凶恶咒术的家伙。

男人看着他们畏缩的样子,哈哈大笑起来,“一个能说出名字的家伙都没有吗?”

这话就十分刻意了,可也正戳着痛处。谁也不想上去沾灰,可谁也不上的话,就是所有人都被大喇喇泼了一身,真是掉面皮。于是有人站了出来,可他说的话是这样的。

只听他干巴巴的咳了一声,袖子挡在脸前,“若论这次的头甲,是修平大人得了。”那双小细眼睛瞄了一眼边上,又迅速的移了回来。

原来是推别人出来顶事,邋遢男人脸上的嘲笑更明显了,“修平啊,没听说过,是哪个呀。”

修平正站在人群里,这时,边上的人已经纷纷退了一步,把他亮了出来。自从去找晴明比试,却在大妖怪手下一回合便晕倒在河畔,修平心里多了几分敬畏,修习十分刻苦,这次又得了头名。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敬畏,他心里是极不想上前的。可连名字都被人报出来了,再躲下去就不止是丢面子的事了。

他整了整衣冠,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一步,“是我。”

“你就是修平呀”,那个古怪男人点了点头,神色几乎有些欣慰,他笑的露出一口黄牙,声音趋于温和的说,“修平,不想往前走就别走啦。”

什么?修平面露奇色,然而他想上前,却发现自己真的一步都动不了了。他憋着劲儿想挪动腿,可再怎么使力气,腿和扎进了泥潭似的,鞋底黏在地上一寸都离不开。

哪还能不知道自己中了咒,可是连怎么中招都不知道,这能力已是高下立见。修平胀红了脸不肯认输投降,可身后的人群交头接耳,让他心里一阵急似一阵,简直想再晕过去一次,也比被定在这里受辱要好。

见他都这样,更没有人愿意出头了。那使了咒术的男人得意的笑着,“诶呀呀,这不是要紧的时候吗,一个有能力的人都没有怎么行呢?”

平日里戴着高帽、趾高气昂的人们,嗫嗫啜啜的不敢答话。“要不去把忠行大人请回来吧!”“不然保宪大人也行啊。”他们窃窃私语着。

正在这时,有人喊道,“还有晴明啊。”

人们循声望去,那个说话的人身着柳色狩衣,面相敦厚,正是夏斋。

“哦,你就是晴明吗?”笑眯眯的等他们想办法的男人颇为意外似的,上下打量着夏斋。

“我不是。但我是他的朋友。”夏斋不卑不亢的说,“晴明能役使式神,驱赶不用牛的牛车,还能降服妖魔,他的法术一定比你高超。”

“那他现在在哪里呢?”

“偶感风寒,在家休息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那个男人挂着微妙的笑容,居然席地坐下了,他懒洋洋的说,“那你就去请他过来吧。”

这就是为什么,两天前刚被禁足在家的晴明,会出现在阴阳寮的原因了。

晴明一眼就见到了那个拍着屁股从地上站起来的男人,正如那个男人一眼就看到了他,只不过,那人还斜了一眼晴明身侧浅金短发的人,露出极有趣味的眼神。

“听说京城里有个有名的阴阳师,是白狐的儿子,那就是你吗?”他貌似大大咧咧的问。

“晴明,不要告诉他你的名字,不然会被定住的。”夏斋着急的小声说,然而他不能像往常一样凑到晴明身边,那个叫天保的家伙站在那里。于是他的声音有些大,对面的男人也听到了,脏兮兮的嘴角露出讥讽的笑。

晴明并不在意的样子,手里的折扇敲了敲,一模一样的反问,“听说播磨国有个善用咒术的方士,号称鼠牛法师,那就是你吗?”

鼠牛法师,这名字初听起来有些粗鄙,可是取天干地支的头两个字,不得不说是极为狂妄的。

“看来我们早就认识啦。”鼠牛法师,或者说,芦屋道满,声音和蔼的说。

当然没有人会为此放下心来,刚才,道满给修平下咒的时候,也是这样故作友善的声音,真叫人毛骨悚然。果然,道满抬头看了看天,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,湿淋淋的抖在地上。

“天真热呀。”

七月十六,晴空无云,正是最热的时候。道满这么一说,战战兢兢的陪他在外面站了好久的人们,一个个也觉得热的要命。

“来点风就好了吧。”

道满说着,眼神投向晴明身边,白衣短发的男人。不、应该说是隐藏起双翼,伪装成人的大天狗。而大天狗不屑的微抬下颚,对他的试探无动于衷,似是没有插手的意思。

道满于是笑了笑,他举手在空中扇着,口里赫赫有声,“风来啦。”

“啊!真的起风了!”有人惊呼起来,从道满站的方向,刮来了大风。风呼呼的吹着,人们先是觉得凉快,巴不得风再大一点,可是风真的大了起来,渐渐吹得人睁不开眼,东倒西歪,站也站不住了。

这时,耳中忽然传来一声轻笑,清晰的笑声。风忽然就小了些,人们睁开眼看去,声音的来处正是晴明。

“真是好大的风啊。”晴明说,白皙的手指握在扇柄上,扇了扇,红润的嘴唇勾起笑容,“这样的风,也会带来水吧。”

“大热天里,还是有点水更实在啊。”

说着,水便来了,风变得潮湿,好像那不是风,而是载风的浪,波浪滔滔,瞬间淹没了殿前的空地,人们赶紧往走廊上退去。只有晴明几人站在及膝的水中,他们周围的浪并不涌动。道满也站在那里,他身边的浪头被风吹开。

人们屏住呼吸看着这场斗法。

这次轮到晴明先动了,他合拢折扇,问道,“风从哪里来?”

是啊,这怪风是从哪里来的呢?人们疑惑的想着,风就小了。然而道满神色不改,豪迈的笑起来,“风从袖中来!”他挥舞那宽大的衣袖,风就又变大了。

“水无源从哪里来?”轮到道满问了。

是啊,如果说平地起风还有时候见到,平地涨水可是怎么回事呢。道满的问题更在点上,附近可没有这么大的水源啊。人们便去看地上的水,似乎也不那么真实了,有人抖了抖鞋子,好像也不怎么湿。

“水无源自天上来。”晴明薄唇一抿,扇头指天。雨为无根水,自然是从天上来的。

“下雨了!”“好大的雨!”“衣服湿了!”人们叫嚷起来。

水和风对峙着。突然间,响起“啪、啪”前后两声击掌,只见道满皱着眉双手合拢在一起,晴明带着惯常的浅笑,修长的手指也合在一起,折扇不知何时收进了怀中。狂风、波浪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,大日头、蝉苦叫,还是那个热的叫人头昏的夏天。

“也好,这样就不无聊啦。”道满说着,挥着袖子,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口走出去了。晴明侧身让开,并没有拦他。

“怎么回事,晴明,刚才是你赢了吗?”过了好一会儿,夏斋才找回声音,他焦急的问晴明。

“不”,晴明拿回扇子轻轻摇着,“不过是他先收手罢了。”
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
“就是,他没有信心胜过我,但我也未必胜得过他,这样的意思。”

“可既然他先收手,说明还是你更高明吧!”

晴明但笑不语,和大天狗交换了一个眼神。道满先是以风的形态下咒,为了试探自己和身边这个属风的大妖怪之间的关系,看他会不会出手相助。可是,就算大天狗摆出不插手的架势,道满必然还是心存疑虑的,不过咒已经下了,也不好收回来。

“你说,他是最近那些凶事的元凶吗?”夏斋又问。

“未必吧。”晴明说,见夏斋不解的样子,“元凶的话,会在这时候送上门来吗?”

“那他是个什么人啊?”夏斋想想也有道理,可为什么偏偏就是这个时候,要说一点关系没有,也令人不敢相信。

“就是个好事的人吧。”晴明说。

夏斋奇了,“你怎么知道他是这样说的?”

晴明微微一愣。“嘛。。。就是觉得他很无聊吧。”白发的阴阳师缓缓的说。

“走了。”大天狗轻蔑的哼了一声,目光扫过半天还躲在回廊上,走也不敢走,甚至瘫坐在地动不了的几个人,转身就走。

眼看晴明就要跟上离开,夏斋赶紧叫住他,“晴明,你不留下来。。”主持一下事务之类的。现在贺茂家的两位大人都不在,全赖晴明他们才保全了脸面,在夏斋看来,正是晴明树立威望的好时机,趁此机会,让那些背地里中伤晴明的人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
然而晴明无所谓的微笑,“忠行老师很快就会回来啦,至于我嘛”,他指指自己的头,“刚吹了风,又淋了雨,请你跟老师说,看来这假要多请几天啦。”

他说着向前走去,恰好前面的人不耐烦似的回头,看到这一幕,俊美倨傲的脸上露出理应如此的神情。

“你在想什么?”阴阳寮虽然在大内里,实际上还是在靠外的地方。两人没有引起注意的经过美福门,转到二条大道,一路上,晴明都仿佛沉浸在思绪中。

“嗯,就是芦屋道满这个人啊。”晴明沉吟着。

“你不是很肯定,他不是元凶。”

“对。”晴明比在人们面前更加爽快的点头。

“道满这个人,就像镜子里的鬼。他是懒得亲手去做坏事的,但他会引诱人去做,将人心里的想法揭发出来,只是一两句话的事,这样他既得了乐子,真追究起来也抓不到他什么。总之,说到人心的话,他比我更懂。”

“所以他不是凶手,但一定对凶手有所了解。”晴明说着,他们的面前一只夏蝉不紧不慢的飞飞停停,时不时在路边墙上趴一会儿,叫两声。现在它向北飞去了。

“照你这么说,你在想什么,他也猜得到?”大天狗挑了挑眉。人心的复杂,在他看来晴明就是其中翘楚,难得还有让晴明自叹不如的家伙。

“也许是这样。”晴明微笑,“所以他想让我们看到什么,就像他在盒子里放了东西我来猜一样,现在就是打开盒子的乐趣吧。”

“你倒是很懂他的想法。”

晴明不由看了一眼语气十分不爽的大妖怪,大天狗目视前方,只留给他一个严肃端正的侧脸。不过隐去背上高大的羽翼后,看上去倒是和顺了许多。晴明为心里闪过的念头微微一笑。

“或许是有相似之处吧。”他感慨的说,“看着一般人沉浸在一般人的执念里,忙忙碌碌,哭笑悲喜,我们这些天生与众不同的家伙大概懂不了。”

不能适应,名为人世的规则。冷眼旁观,一开始还能以嘲笑人的愚蠢为乐,渐渐便感到无趣了。就算自己看到的世界再怎么不同,没人理解的话,又有什么意思,但又不可能蒙上眼睛,装作普通人生活。就好比,学会走的人,没人愿意贴回地上爬一样。

大天狗轻哼了声,“我不觉得你们哪里相似。”

“嗯?”晴明着实有些出乎意料,连他自己都不准备否认这点了。

“你比他看着顺眼多了。”大天狗干脆利落的说。

晴明失笑,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大妖怪,“这算是夸奖?”他一笑,自然是十分好看的,特别是不是寻常挂在嘴角那般薄凉的,透着狡黠的笑,而是露出一些牙齿,很是开怀的笑容。

“而且,你也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。”大天狗接着说。

“啊。。”晴明似有所感的低叹。

“你说的对。就算要寻些事来派遣,他那样的行事,我到底是不会去做的。”晴明脸上还残留着笑意,像是很高兴有人点明了这一点,眼神快速眨动了两下,“大概,这世间还是有些规则,我是乐于遵守的。”

“哦?”

“人也好,妖怪也好,这世间悲伤的事,还是来的少些为妙。”晴明在手心里敲了敲扇子。

难怪。大天狗在心中暗道,昨天连日带夜,晴明处理了许多被那个墨妖‘养’出来,但还没来得及吃掉的厉鬼,其中不少都引来了别的想要将浓郁阴气占为己有的妖怪。在大天狗眼中,这些贪婪的小妖想杀便杀了,而晴明既然是阴阳师,降妖除魔也毫不奇怪。但实际上,不少妖怪晴明都只是赶走而已。

虽然对晴明的说法感到赞同,作风却过于软弱。大天狗看了看晴明,那双蔚蓝的眼睛,在需要避人耳目时总是掩藏在平庸的黑色之下,令人惊叹的灵力,封锁在一具脆弱的肉体中。

果然还是身为人类的影响吧,大天狗这样想着。

就在这时,晴明顿住了脚步。他轻轻的呀了一声,“这可真是,被摆了一道。”

面前的道路上,迎面行来一匹无头的黑马,马背上,一个多毛的影子,独眼遥遥盯着了两人。

这是夜行,就是百鬼夜行中的‘夜行’。人们常将百鬼夜行解为许多鬼怪在夜间成群结队,趁兴游行的意思,当然这也并无错处。不过,说到夜行日,还是和眼前的妖怪有关。

夜行是阴态的,除非直接在近距离撞上,寻常人看不见他,当然,对晴明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。

“光顾着走路,看来是犯了方违呢。”晴明微微眯起眼睛,倒还有心情说笑。大天狗上前一步,将他挡在身后。夜行脑门上的大眼看了他们一会儿,纵马从边上飞驰过去。

明天才是戌日。夜行现在就出现,未免也太早,是因为鬼节的关系提前了?晴明思索片刻,“看来,明晚得走一遭了。”

“你要去百鬼夜行?”大天狗脸上不免露出了些许怪色。毕竟是常人避之不及的事吧,况且,就算晴明实力强大当世罕见,陷在妖怪堆里那也仅有一种下场。

“唔,不是有你在吗。”晴明自然而然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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码鬼使晴前先来一发更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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